乾隆年間，清河縣有個光棍漢叫李丁山，家里窮得連老鼠都不愿來 —— 土坯墻裂著縫，鍋灶冷了半個月，唯一的親人是臥床的老母親。他每天扛著鋤頭去地里刨食，可那年頭天旱，地里的莊稼連草都不如，老母親的咳嗽聲越來越重，他卻連一文買藥的錢都湊不出。

這天夜里，老母親攥著他的手，氣若游絲地說 “兒啊，娘走了，你好好活”，話音剛落就沒了氣息。李丁山抱著冰冷的母親，在空蕩的屋里哭到天亮。看著家徒四壁的屋子，他越想越絕望：娘沒了，錢沒了，活著還有啥意思？不如一死了之。

他搬來院里唯一的矮凳，在房梁上系了根粗麻繩，踩上凳子剛要把脖子套進去，門外突然傳來 “咚咚” 的敲門聲。李丁山皺著眉下來開門，門外站著個穿破衣爛衫的乞丐，手里端著個豁口的碗，聲音沙啞：“小哥，行行好，給口吃的吧。”

李丁山盯著乞丐，心里反倒松了：反正都要去死，不如做件好事再走。他轉身進廚房，把米缸里最后一碗糙米舀出來，遞給乞丐：“就這些了，你拿去吧。” 乞丐接過米，卻沒走，反而盯著他通紅的眼睛，又瞥了眼房梁上晃蕩的繩子，突然開口：“小哥，你這是要尋短見？”

李丁山一愣，索性破罐子破摔，把自己的苦水全倒了出來：“娘死了，我窮得活不下去，不如死了干凈。” 乞丐聽完卻笑了：“你再窮，能有我這討飯的窮？我天天餓肚子，不還活著？命是爹媽給的，哪能說扔就扔？” 見李丁山只嘆氣，乞丐又說：“你連死都不怕，還怕活著？我看你心腸不壞，給你指條發財的路。”

李丁山犯了嘀咕：一個乞丐能有啥發財道？乞丐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，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：“人不可貌相，我本是風水師，只因泄露太多天機，才落得討飯的下場。” 李丁山見他說得認真，不像開玩笑，趕緊換了副笑臉，連連道歉。

乞丐擺擺手，壓低聲音：“村后那座山是小龍脈，半山腰有棵三百年的老槐樹，樹下七寸深的地方，藏著‘龍血靈穴’。要是把先人葬在那兒，后代保準能當大官、發大財。” 李丁山一聽就愁了：“我爹早就下葬了，總不能遷墳吧？”

“不用遷墳，” 乞丐說，“你在樹下挖個坑，立個‘生墳’—— 把自己的頭發、指甲裝在壇子里埋進去，過幾天就能時來運轉。不過這是逆天改命，你本可活 70 歲，這么做要折壽 20 年。而且挖墳得在深更半夜、烏云遮月的時候，要是有人攔你，千萬別理。”

李丁山心里盤算：今天你不敲門，我早就上吊了，折壽 20 年算啥？當晚他揣著油燈、扛著鐵鍬上了山，找到老槐樹時，剛好烏云遮住了月亮，山里黑得伸手不見五指，只有油燈的光忽明忽暗。他剛挖了兩鍬，身后突然傳來一聲怒喝：“你這后生，敢在這兒動土！”

李丁山回頭一看，是個白胡子老頭，正跺著腳罵他。他想起乞丐的話，沒搭理，接著挖。沒挖幾下，又跑來個老太太，抱著他的腿又哭又鬧：“快停下！再挖要遭天譴的！” 李丁山咬咬牙，把老太太推開，繼續挖。老頭老太太見攔不住，竟雙雙跪下磕頭，李丁山閉著眼別過臉，還是沒停手。兩人沒辦法，只能恨恨地瞪著他，轉身消失在黑夜里。

李丁山剛松口氣，鐵鍬突然碰到個軟乎乎的東西 —— 土里竄出一條白蛇，吐著信子盯著他！他嚇得汗毛倒豎，想都沒想，一鐵鍬下去把白蛇斬成兩段，扔到一邊。又挖了幾下，土里蹦出只金蛤蟆，他順手一巴掌拍死，接著挖。半個時辰后，坑終于挖好了，他把裝著頭發指甲的壇子埋進去，立了塊小木牌當墳，趕緊回了家。

第二天，李丁山把夜里的事告訴乞丐，乞丐聽完直嘆氣：“那白蛇和金蛤蟆是龍穴里修行的生靈，昨晚的老頭老太太就是它們變的，怕你壞了靈穴才攔你，卻不敢傷你。你倒好，直接把它們殺了，這可是種下了大禍，因果難逃啊！” 李丁山慌了，忙問破解之法，乞丐卻搖頭：“這是你自找的，沒人能幫你。” 說完就走了。

當天夜里，李丁山夢見老頭老太太惡狠狠地盯著他：“你殺了我們，早晚要遭報應！” 起初他嚇得睡不著，可過了幾天沒見出事，就把這事拋到了腦后。

說來也怪，從那以后，李丁山真的時來運轉了。先是在自家地里翻土時，挖出一壇沉甸甸的金元寶；他用元寶當本錢，開了家雜貨鋪，生意越做越火，沒幾年就開了十幾家分鋪，日進斗金；后來他花錢捐了個官，憑著會來事，一路升到了太守，住上了大宅院，娶了三妻四妾，日子過得比皇帝還舒坦。

更讓他高興的是，正妻給他生了一對龍鳳胎，兒子李虎、女兒李嬌都聰明伶俐，他把倆孩子當成寶貝，好吃好喝地供著，還請了先生教他們讀書。可隨著日子越來越好，李丁山發現自己老得特別快 —— 不到 50 歲，頭發全白了，背也駝了，稍微動一下就喘得不行。

有天夜里，他做了個噩夢：夢里又見到了當初的乞丐，乞丐拍著他的肩膀說：“逆天改命，折壽 20 年，你只剩 10 天活頭了。” 他猛地驚醒，渾身是汗 —— 再過 10 天，就是他 50 歲生日！當年窮得想死，可如今有財有勢，他哪舍得死？

天一亮，李丁山就把家人叫到跟前，哭著說了這事。妻妾們哭得稀里嘩啦，這時小妾突然說：“老爺，風水師能改命，肯定也能延壽！咱們有的是錢，不如找個厲害的風水師試試？” 李丁山覺得有理，趕緊派人四處打聽，終于聽說城南有個姓王的風水師，神通廣大，好多大官都找他看風水。

李丁山帶著一箱銀子就去了，到了王家一看，門庭若市，排隊的人能從街頭排到街尾。好不容易輪到他，他把想延壽的事一說，王風水師卻直搖頭：“人的壽命是天定的，我一個小小術士，哪敢逆天而行？您請回吧。”

李丁山沒說話，朝仆人使了個眼色，仆人又抬來一箱銀子。王風水師看了一眼，還是搖頭。李丁山咬咬牙，讓人一箱接一箱地抬，直到抬到第十箱，王風水師才嘆了口氣：“不是我不想幫您，續命比改運難十倍，稍有差池，您我都得死。而且您大限將至，只能用‘瞞天過海’之術，騙過陰差和閻王。這法子太兇，我會遭報應，所以才不愿答應。”

李丁山一聽有戲，趕緊說：“只要能續命，事后我再給您十倍銀子！” 王風水師點點頭：“你回去準備一口棺材，大限那天我上門施法。記住，不管誰喊你名字，都千萬別答應。”

到了李丁山 50 歲生日那天，王風水師準時來了，讓人在李丁山的床前挖了個四指深的坑。天黑后，他讓李丁山躺進棺材，蓋上蓋子，又讓人把棺材埋進坑里，培上土，立了塊臨時的墓碑。接著，王風水師披頭散發，手里拿著一把桃木劍，圍著墳轉圈，嘴里念著沒人聽懂的咒語，折騰了半個多小時。

突然，屋里刮起一陣陰風，門窗 “吱呀” 作響，冷得人骨頭疼。妻妾和兒女嚇得大氣都不敢出，只聽見 “嘩啦嘩啦” 的鎖鏈聲在屋里來回響，像是有人在找東西。一刻鐘后，鎖鏈聲沒了，陰風也散了，王風水師長舒一口氣：“萬幸，騙過鬼差了，快把李大人抬出來！”

眾人趕緊挖墳開棺，只見李丁山面色蒼白，雙眼緊閉，大家都以為他死了，正要質問王風水師，李丁山突然悠悠醒了過來：“我剛才聽見有人喊我名字，喊了三次，我都沒答應。” 王風水師解釋：“那是陰差勾魂，你一答應，魂就被勾走了。我用‘厭勝術’擾亂了陰陽，讓陰差以為你已經死了，你能再活十年。但你記住，必須散盡家財，救濟窮苦 —— 你命里本沒這么多財運，這些錢都是拿壽命換的，不散財，老天爺還會找你算賬。”

王風水師走后，李丁山趕緊讓兒子李虎去典當良田和鋪子，把錢分給村里的窮苦人。可沒過三天，李丁山正在院里喝茶，突然覺得天旋地轉，“哇” 地吐了一口鮮血。他趕緊讓李虎去請王風水師，可李虎回來卻說：“爹，王風水師在家七竅流血，已經死了！”

李丁山一聽，當場癱倒在地。這時，李虎突然冷笑一聲：“父親，您辛苦攢下的家業，怎么能說捐就捐？” 李丁山氣得說不出話，女兒李嬌也走了過來，眼神里滿是恨意：“我們等了二十多年，就盼著您死，您死了，這些錢就都是我們的了！”

李丁山盯著兒女，突然想起了當年被他殺死的白蛇和金蛤蟆 —— 兒女的眼神，和夢里老頭老太太的眼神一模一樣！他心里一陣驚恐，一口氣沒上來，眼睛瞪得溜圓，活活憋死了。

后來有人說，李虎和李嬌就是白蛇和金蛤蟆轉世，專門來討命的；也有人說，李丁山本可活 70 歲，卻為了富貴逆天改命，又殺了靈穴里的生靈，就算續了命，也躲不過因果報應。說到底，貪來的富貴，終究是鏡花水月，害了自己，也養出了豺狼般的兒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