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水鄉總愛下雨，一場沒完沒了的雨，有時能把人的心思都洗到溝里去。那年頭，人想翻個身比大魚翻江還難——命運就是一只看不見的手，愛捉弄人。你聽說過張朝宗嗎？一個靠船討飯的人，他原本連明天的咸菜錢都盤算不到，結果，偏偏因為一次“鬧肚子”，有人說是命里帶財，也有人只嘖嘖稱奇。錢、運氣、誠信，交織出一個難以復制的人生，江南那些綿遠河道，沉默地見證著他的轉折。

張朝宗的出生挺有意思。說他小時候，家里還算殷實，大門口貼著紅漆春聯，里頭的堂屋有老檀木家具。可惜，那是過去式。張家祖上往來商賈，生意越做越大，宅院也越蓋越深。但架不住有敗家的，只要有一兩個喜歡賭博或花天酒地的，幾代人的積蓄就能像老河里的泥沙一樣被卷走。屋檐下的花窗斑駁了，人也萎了，張朝宗就這樣從一個“少爺”變成了“窮娃”。

他爸是個念書的，常對他說：“讀書好，有出息。”但你說，清朝后期，世道一天不如一天，讀書的窮酸氣有時候連飯都換不上。張父每日煩愁，終究身子垮了，早早撒手而去。只留下妻子和小張。母子兩個，日子像水火鍋里的一根青菜——浮又浮不起來、沉又沉不下去。

張母，其實是個挺能扛事的人。丈夫走了，她臉上沒啥怨，心里卻病了。床單舊了、診藥也難，家里撐到最后只能靠張朝宗。小伙子那時才十幾歲，先是東家的一貨行幫過工，后頭還是拍板去做了船員。不為別的，只為有個穩定的錢拿，能把母親養起來。

說到“船員”這事兒，其實江南水鄉到處都是，河里嘩嘩，船上全是被生活逼著的人。有的人漂了一輩子還沒見過銀元什么樣，但也有人混出了頭。張朝宗沒什么抱怨，干活使勁，天蒙蒙亮就動身，天黑了還舍不得收工。有時候他想，自己要是有個好點的機會，說不定能把母親帶回大宅院去。

船上這些男人，說白了都半斤八兩，嘴里跑火車，晚上喜歡聚著瞎侃——有的說自己早晚能中個大獎，有的說媳婦在家里等著過年。張朝宗耳根子軟，也想往好處想，但人家憋一口氣頂天立地，他卻總記著屋里床上的母親，心里格外沉。干活那陣子，他特別勤快，遇到刮風下雨也不躲懶。船長是老江湖，看人眼光很毒，見張小子肯吃苦又不偷懶，慢慢就把更要緊的事交給他。

講到這兒，其實日子也沒什么更大的波瀾——你問張朝宗那會兒的愿望？無非就是早上能吃頓熱飯、晚上床邊沒聽見母親咳得厲害。可偏偏生活在某一天突然變了味兒。

那是個再尋常不過的早晨，人困馬乏，飯都沒吃穩。張朝宗剛拎了兩捆貨，肚子里就跟打翻了醬缸似的咕嚕亂叫。他只好跟船長報個信，踉踉蹌蹌地跑下船，找了個沒人注意的小角落解決問題。你要是問干活人，這事兒誰沒遇過，頂多算丟人，但張朝宗沒料到，自己居然摸到了個小木箱。

“天降橫財”，這種事他根本不信。箱子外頭蒙了層泥，他踢了下腳，露出來角落里那點兒金銀。張朝宗心頭一緊，忍不住回憶起父親常教的話——做正直人，手莫伸。眼前的財物能讓劉姥姥五進大觀園、他家人好幾輩子吃穿無憂，但他還是咬牙，沒動。

張朝宗一邊擦汗，一邊左顧右盼：箱子主人去哪兒了？這年頭，誰家會把錢丟到野地里？他索性守著箱子，打算要不是有人來找，就去官府報信。太陽一點點偏西，他蹲在那里，肚子都餓了，還是沒見失主。你說，他要真是個膽大包天的，也許轉身把箱子拎回家了。可偏偏他那股倔勁兒，又怕沾了不干凈的東西。

偏偏這個時候，官兵來了。你知道衙門那幫差役，看到這情景，當然是“先抓人再說理”。張朝宗三句話還沒理清，就被五花大綁帶上了縣衙。他嘴里跳著“清白”，但哪能抵官爺的狐疑。箱子里的東西實在太多，任誰都覺得他是個“小偷”。

這節骨眼上，船長急了。張朝宗之前在船上做事，沒出過岔。船長自己跑到衙門，邊拍桌子邊求情。衙門里那幾個老差，見有人實打實保張朝宗，才有點松口。你別笑，在這個世道，證人比銀元還稀罕。船員們也都過來作證，說張朝宗一向手腳干凈，人緣好，這才救了他一劫。

可這事還沒完。正當大家覺得要把箱子交給官府了，門口忽然進來個身穿黑袍、戴著玉佩的中年人。原來是失主，李員外，一個本地頭頭。他聽了船長的陳述，忍不住拍手稱好。你猜怎么著？人家堂堂商戶，卻不覺得張朝宗是個“窮小子”，反倒覺得他是頂尖靠譜的。李員外把張朝宗叫出去，半認真半玩笑來一句：“你愿不愿跟我干？守本分的人，才能托付大事。”

這事兒擱別人身上，說不定頭天一晚就答應了，張朝宗卻猶豫了。家里母親還在病著，要是有點差池，誰來照應？但想想這機會難得，也許是一輩子就這一次。他最后還是點了頭。

你說學經商，哪有那么容易？一讓人家帶著，錢上的事、人情往來、貨品取舍，全跟江上的風水一樣變幻莫測。張朝宗一開始只做最細致的小事，李員外也愛跟他交流，看他腦子靈、手腳快，慢慢地提拔他，連商隊的賬本都交給他管。幾年下來，不光生意做得好，人緣也變好了。

有空插句話，李員外家里有個女兒，叫李清雪。姑娘識字能干，見張朝宗本事大、為人好，心里便起了好感。兩人起初只是在商隊里溝通業務，后來一來二去，情愫暗生。你說這不是古裝電視劇里才有的橋段嗎？可老天爺有時就是這么會捉弄人——張朝宗本沒敢多想，李清雪卻主動表達心意，最后兩家人促成了婚事，算是皆大歡喜。

婚后，張朝宗更是一心撲在生意上。不僅把商行業務做得紅紅火火，還顧著小家和母親。有人覺得他命好，但在我看來，他身上的那股認真勁兒、那份堅守，才是最值錢的。幫過他的人、被他幫過的人，張朝宗都記在心里。老伙計有難，他總能搭一把手。

幾十年過去，江南水鄉還是那樣，早市還是賣油炸馓子的，河上還是一串串船，但張朝宗已經是“張員外”，家業再旺，也沒把初心丟了。要說他人生最得意的時刻，其實都和小時候那句“書中自有黃金屋”有關——黃金屋沒進，黃金倒是巧遇了，他偏沒把它私吞。做人，還是要有點底線。

有人問他：如果當初你把財寶拿了，逃了，會怎樣？張朝宗笑笑沒應，想必心里是有答案的——好運從來不送給膽大妄為的人。至于故事本身，還有哪些隱秘的支線？張朝宗是否就此幸福到老？母親終究身體好轉了嗎？那江南細雨還會不會再給命運多添一絲波瀾？我沒法給個結論。

只知道這條河，依舊流著。有些人的命，就藏在一場“鬧肚子”的岔路口。如果你今天在江南水鄉走走，熙熙攘攘中，誰知道哪一樁傳奇正悄悄釀著——張朝宗，就是那個在人生拐角處沒做錯選擇的人。

其實我們都一樣，都曾在灰頭土臉的日子里幻想過一夜暴富，但大多數人，還是把希望寄托在明天，寄托在一句踏實的話、一次義氣的挺身。最后，命運是不是會眷顧人？誰也不知道。但只要咬牙堅持，偶爾帶點運氣，誰也許都有機會翻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