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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5 2025-09-18
老村印記
有一天,一個人不在了,依然運轉的每一個早晨,太陽出來,照著空房子。
今天,我小時候的村莊,太陽連一座空房子也照不著了。
上世紀末的九十年代,老村地下的石膏被掏空。三十年后的這幾年,采空區就不斷的塌陷,整個村只有搬遷至河西,老村就永遠成了過去。
和我一樣從老村子走出、一直在外謀生的人,對老村的那份感情是永不會溟滅的。原因很簡單,生于斯長于斯,所有從小的記憶都留在了那里。不論現在身在何處,就是走到了生之盡頭,關于鄉村的那份感情都不可能挪走或改變的。
我的鄉村夢,依然留在那兒。
老石橋
搬遷后的新村與老村僅一河之隔,有一石橋連接著。
關于這座橋的印象,應該是第一位的。最小的時候,一個人不敢過橋,先由大人抱著或扛著過,恍恍惚惚的身影里,推著膠皮車軋過來軋過去,這座橋上有了每一個人的成長過程。一次次的走過,望久了橋下的流水會出現頭暈,它似乎又成了從小到老了的見證。
站在橋上望著潺潺的流水沉思或發怔,是我近些年才有的現象。
這是一座被汛期的大水一再沖毀的橋。河西有一村人的菜園,每一次沖毀,汛期一過,就必須有人再擱伙搭上。所謂石頭橋,橋墩由碎石塊壘砌,橋板是從別處運來的荒棄的青石碑。因為必須軋過手推膠車,每一次搭建的人都認認真真,保證上千斤承重的膠皮車穩穩當當的通過。并且,橋墩和石板的銜接非常緊湊,短時間的毀壞都是一時的,它的完整才是一村人的印象。
小的時候,順著河岸是鋪開的沙灘和林場。兩岸的沙灘白得晃眼,隨處挖一個沙坑稍一沉淀,水就甘洌可口。沙灘毗接的樹林,蔥蔥郁郁得看不到邊垠。這個時候的石橋,橫臥于密林里。河里淺沙見底,游魚成群,無數的鳥雀飛來飛去,潺潺的流水韻和著鳥鳴。這座小石橋就成了村里人的夢,完完全全超越了僅為方便過河的需要。
從老村跨過去,再從新村走回來,沒有離開村莊的人一定就這樣走著。
走出去謀生的人,卻有著別樣的心緒。
對于一個離鄉人,它還承載了生存磨礪之后祈愿回歸故里、重溫時光的千重鄉思。
上世紀八十年代,我跨過這一座老石橋向西、到二十幾里外的另外一個鄉鎮中學求學。每一次踏上青石橋板,都會駐足很久。它遠去的地方,我做著任意的想象。更多的離鄉人,都在心中莫名的憧憬著。此刻,橋下的水中倒影,與它是連體的,彼此于眼下的映照,卻是那樣的疑慮著未來。
所以,老石橋成了一種佐證。也像僅走過一次的人生,呈現在最初的夢境里。讓過去和現在連系起來,太多的人遠去,最后重又歸來。
一個村的記載,因為有了這么一座石橋,不該丟棄的東西依然存在。簇新的歷程中不斷扶正著踉蹌的身影,是一個鄉村人的幸運。
到了生之暮年,佇立橋上,望著涓涓的流水,洗濯去沾身的塵埃,復原心境的一爿明朗。和我一樣的離鄉人,最后能夠得以守成終老,一座橋又見證了最后的回歸,應該是這老石橋莫大的賜福吧。
其實,我一直就尋找機會回家。有父母健在,行孝是原因。在外待久了,我始終無法變成另外一個人。經常夢著這一座橋很正常,站在橋上看見水中的身影,心才覺得踏實。
老家槐
至今,一棵千年以上樹齡的家槐樹矗立那兒,老村唯一活著的證明。
在我家院墻前的這棵老家槐,主樹干中空了,朝陽的一面裸露著,嶙嶙峋峋。依靠一側半環形的樹干支撐著,一直枝葉繁茂的生長著。我小時候它就是這番樣子:春夏秋三季,茂茂密密的枝葉像撐起的一把巨傘,落滿了鳥,不見鳥影只有鳥聲。
人民公社年代,它的周邊屬村里第一生產小隊。它的棱緣鋸出十幾個跐頭,可以踩著爬上去。直上的主枝早已干枯,上端掛了一個鐵皮喇叭。生產隊長吆喝上工下工、或哪家丟了東西,站在那個大樹杈上拿著喇叭一喊,滿個莊子都聽得見。
以今天的時髦稱謂,它是名副其實的那個時代的廣播大平臺,或者叫高級媒體。
給我的印象最深的,每年的過年除夕夜擺了供桌敬天、正月十五元宵節的晚上上燈,許多的家庭都會去給這棵老家槐燒燒紙、點一盞胡蘿卜燈。即使今天都住在河西新村了,這個習俗也沒中斷。并且,裊裊上升的煙灰、閃閃爍爍的燈光里,老人們一臉的虔誠,這棵老家槐成了禱告佑護家家平安的神。
母親給這棵老槐樹燒紙、上燈更為用心,還要再擺幾份供品。這些年,她年歲已高過河不便,不能親身去了,也會囑咐我們帶上她一手準備的供品。回來還要問個仔細,聽聽祈福的話語禱告全了沒有。
搬遷后,獨獨留下了它,作為永久的記載,沒有被挪走。也聽說有城里人想出錢移它進城的事,全村人沒有一個同意的。或者,已經成了神,根本沒有人敢動它!
現在,老村里的楊樹,已經蔥郁成林。它像一位最久長的居住老者,佇立于隱天蔽日里,各種鳥雀跳躍于枝葉間,格外的幽靜。
更令人欣喜的,最粗壯的那枝,竟然樹皮又泛綠,枝葉更加繁茂。并且,西北方向也新生了一枝,已枝影婆娑了!
老 井
老村原有兩口井。
另一口在最早的大隊部南旁,它的周邊是菜園地。由于開礦挖石膏地下水下滲,早就干枯了,搬村前,以防安全就填埋了。
依然在的這一口老井,就在老槐樹下,路南的一側。
這是一口永遠不會干涸的井,即使大旱的年份,十米的井繩勾了桶也夠得著水。平常五六米的井繩就行了。隔幾年都會淘一次,抽干水見底,一臺抽水機得轟轟隆隆響兩天多。
淘井的原因,主要是日久天長,有調皮孩子往下扔石頭,還有提水碰碎的瓦罐,也有不斷沉淀下來的泥沙等等。每一次都淘出十車八車的碎物,推到遠處扔了。聽淘井的人說,淘完,井底的泉眼更汪了,井水也更加澄澈。
有一天,突然家里來了幾位年邁的婆娘,說要攢錢淘井。
那一年,是我記憶里最干旱的一年,地里的玉米不及大人膝蓋,地瓜秧也才下壟。老天爺五個多月沒下雨,河里的水已經細流成線,上游的村子一截,下游的村莊就見不著水了。旱情持續下去,當年莊稼就肯定欠收,有的地塊乃至絕產。
淘井求雨的想法,由一個仇姓最年長的老人提出來的。他說,聽前輩講,有過淘井求老天下雨的做法,很靈驗。
那幾個老婆娘攢份子的那些日子,滿村人議論紛紛。真的到了置辦好供桌,男人支起淘井架子時,太陽懸在天空像一個大火球。幾乎全村的人都圍來了。隨著淘井的男人一筐筐的碎物提上來,西南的天空果然涌來了云彩,逐漸變黑變厚,真有雨滴下來,越下越大。對這次遵從前人的做法求雨得到了應驗,無不驚詫,也對這口老井更加尊崇了!
以后的旱成年份,又淘過幾次,也都下雨了,只是雨的大小不好說。
現在,老井被村里用兩塊長石板蓋著保護起來,從石板間的縫隙仍然能看見水影。即使地下開礦挖空了,并沒有影響到它。村里老人一直傳說著,這口井的水眼連著地下河,這一條地下河通向東海。
時代發展至今天,大旱之年水利已有保障,可能對這樣迷信的做法已不屑一聽。可作為一種記憶,留給我的印象卻極深。
老石碾
老石碾應該是中國農村最久遠的古老存在。
一個從鄉村走進城市的人,每每在某個縣城或城市的郊區,見了從農村移來的一臺老碾,那種油然而來的親切感應該是由衷的。
老村的石碾有多臺。老家門口那臺碾,在村里所有的石碾中,碾臺最寬闊、碾滾也最大,
由蒙山大理石釬鑿而成,整個碾體飽滿圓潤,坐實。
純洋槐木的榫卯碾架,碾棍抱在懷里,粗壯有力。
因為就在家門口,出門見進門見,就有了自家東西的感覺。即使閑了沒人用,母親也像清掃院落一樣,始終讓碾臺干干凈凈。卯榫一有損,父親也會立馬找人修理好。
老石碾是大家的碾,更是婆娘媳婦們的碾。有幾天哪家不來石碾抱著碾棍轉一轉,四鄰八舍還以為這一家斷了炊呢!
天剛蒙蒙亮就起床軋碾,晚上趁有月兒軋碾,一堆兒婆娘簇在一塊,你幫我我幫你,唧唧喳喳,家長里短,碾聲悠長,這是老村之醉心的。
地里折騰了一天的男爺們,早出晚歸見床就想躺下歇憩的當兒,這嘈雜的聲響更讓其無奈,這是老村之擾心的。
大人們顧不了的孩子,湊在一起,繞著老碾追追趕趕,打打鬧鬧,好不熱鬧。
月明星稀,這樣的夜晚喧嘩場景,已經寄存于腦子里:那是一個人,值得憶起的最美妙的童年時光。
老碾閑下來的白天時光,麻雀會落上,公雞母雞也尋來頻頻點頭拾黍。
月光下的老碾臺很寂靜。碾了一晚的碾溝,月光映照,泛著淡淡的霜白。突然有一只刺猬從碾底移出來,注望了周遭沒有侵擾了,才慢慢的撿食。
金線河和涌泉
老村和新村之間的河,有兩條,都源于蒙山。西邊的大河,源頭在龜蒙頂山后;東邊的小河,源頭在蒙山前的洪河村后。兩河交匯的地方,就是老村和新村。匯流后向南并入浚河。浚河屬沂河的一支流。
在我的心目中,緊傍老村流過的小河最親切。它有一個無比珍貴的名字:金線河。
金線河的流水除了蒙山水源,還有一個最主要的補充:老村北倚的鳳凰嶺下壓形成了天然涌泉。雨水豐沛的季節,金線河旁會出現許多涌泉。老村西側有最大的兩個涌泉,即使最干旱的年份,泉水也噴涌不斷。
有了泉水的補給,這條小河就不會干涸斷流。
鳳凰嶺賜予了老村的涌泉,滋潤著一輩又一輩的人。老村雖有兩口井,因堿分大燒水有水垢,基本沒人喝,正常的洗洗澆澆用井水。所以,涌泉才是一村人真正的飲用水,清冽甘甜,沁人心脾。
老輩人的口傳,最大的涌泉內有一柄金錘子被南蠻子盜走的傳說,流水如線,水貴如金,所以,這條河被喚作了“金線河”。
最大的一處涌泉,用石塊砌起來,一周鋪了青石板,方方正正的四邊形。一米之下就是匯聚的清泉水,朝河留了一個外溢的小方口,這就是一村人必須天天擔水喝的“泉子”。老村子每一天來來往往人最多的地方,應該就屬這里了。
前些日子回家,看見在它的旁邊立了一塊石板,上寫“文壽泉”三個字,它竟然有這么一個文雅的稱謂。看來,搬進河西新村了,久積的情愫,已經在每一個人心底融通。
金錢河與涌泉是一體的,不能離;老村和金線河相偎相依,不能分。
泉水如同與一村人身上的血液,被涌泉滋養的人,對它像對天地一樣感恩!
林 場
我小的時候,老村西都是樹林。兩條河交匯的區域全是參天的大樹。最多的白楊樹,樹梢上有干草樹枝搭成的各類鳥窩。又高又粗的楓楊樹,適宜濕地的樹種,占滿了河的兩岸。成簇鋪開的白蠟和棉槐,枝條用作手編。還有更多叫不上名字的,不知道生長了多少年,參差不齊的雜生在大樹遮蔽的蔭影里。
那個年代,除了公家用木料,林場中的樹木輕易不去砍伐。所以,整片林場隱天蔽日,很有原始森林的樣子。
深處有一片果園,桃樹和蘋果樹最多。還有幾片白葦場,這種白葦成簇,像粗毛竹,竿挺直無分叉,泛白色,葉子寬長,像包粽子的粽葉。
果園的北側是大隊林場部。有一溜十幾間以木棒撐起的葦草棚,屬村辦的手編廠棚。大到囤筐簸箕箢子,小到魚簍鳥籠子,村里的十幾個編匠都有嫻熟的手藝。大多數成品都拿到集市上賣錢歸了公家,這是一個有著副業收入的林場。
在我的眼里,還有另一番情景。
這樣來描述當初的真實境況:
兩條河汩汩流淌在樹林里,蜂蝶飛舞,花果飄香,葦葉搖曳,鳥雀的歡啼悠悠動聽。
在春天,采了樹林里那些野菜,一樣幫著填飽了饑餓的肚子。
陰雨綿綿的天氣,蘆叢里長著一種肥碩的白菇,拾回家小炒,軟滑柔嫩,菇味熏口。淺草中有一種小香莪,擷在手里香氣撲鼻。
赤腳踩進河里,掘起岸草,可以捉出許多的螃蟹來,蟹殼淺黑。有漁網的,除卻冬天,尋了深處撒十幾網,都會有上半簍魚的收獲。
仲夏時節,蟬的鳴叫一陣又一陣哄抬著樹林子。也是林中雀鳥最全的時候,斑鳩的飛影最多,河岸的葦竿上落滿翠鳥。
河水深闊的地方,岸上草叢里甩滿有了衣褲,黑不溜秋的孩子們在水里追打嬉鬧。那個時候幾乎個個識水性,浮水如鴨,潛水摸魚。
日正中天,一群孩子又擱伙去了樹林,那個爬上樹梢在風里搖晃著掏鳥窩的孩子,曾經也是之一的我,如今已白發斑斑恍如夢境了!
上世紀八十年代農村分田承包到戶到家,林場也一并分掉了。只留了河旁一遛地,統統栽上了速生楊,幾年一砍伐,只能稱其為河岸兩側有楊樹,再不林更不場了吧!
現在想想,那個年代的大林場,樹茂風順,雖沒有歲稔年豐的充滿,那種原始的生態只有被今天當作不可能的夢境,永遠過往不復返了吧!
鳳凰嶺
老村北的鳳凰嶺,一座典型的魯中南丘陵。從天空俯瞰形狀如一舒展雙翼的鳳凰而得名,南首北尾,東西兩翼。
老村與鳳凰嶺之間橫亙著一道小土嶺。小土嶺才是老村最主要的耕地。靠天下雨吃飯的時候,地瓜花生是主要的莊稼。嶺背上修筑了水渠后,還是種地瓜花生,能保證有收了。地壟可以種些雜糧。因為土層淺薄,不能深耕深翻,種不了小麥玉米。
上世紀三四十年代的抗戰時期,鳳凰嶺上曾發生一次阻擊戰,很慘烈,一個連的八路軍全部壯烈犧牲。在前方的小嶺前建了一處烈士陵園。上了小學后,每年的清明節這一天,學校組織去掃墓祭奠烈士是必修課。
鳳凰嶺幾乎全年雜草叢生。春天挖野菜,夏天割草,秋冬兩季就去放羊摟柴。更多的時候,大個頭的小子領一幫孩子,沖沖殺殺,搶占嶺頭,決出勝負的演練戰場。是孩子們一年中聚集最多的地方。
鳳凰嶺的最特殊,一定要先從鳳凰嶺的另一座村莊說起。
在這里,不想用“書寫”二字,應該的自然而然順從了命運的故去,說一說,能給后來人帶來輕松!
上世紀末,挨近村莊的家族墳塋都需搬遷。請了風水先生看,貼近塋地后方的新建石膏礦井不僅斷了地脈,更掏空了族系扎根的息壤,整個祖宗墓地務必選址遷墳。
這是家族之大事!更是整個村莊牽扯到的族系的大事。
所以,鳳凰嶺的一爿墓地,才又逐漸擴大,成為另一座完整的村莊。
老村的每一個傍晚褪盡,忙忙碌碌一天的人似乎再已無話可說。寬裕的家庭,男爺們喝過一壺酒,也開始困乏了。人一睡著,村莊的夜更加落寞。便也交給了狗的世界,狗的叫喚也是村莊寂靜的一部分。
這樣的時候,鳳凰嶺上的另一村莊,肯定沒有狗聲,那里冥然入睡的先人,在活著的人眼中是多年前的陳事舊影。這樣的闃寂時分,也許只能以囈語相遞,傳續著一代又一代的脈承。
這樣的時候,我多次做一種匪夷所思的夢。一條路搖搖晃晃,從老村伸出來,在小嶺最
高處常常歇憩的地方,來來往往的人都是一樣的。站在此處,眺望著兩座村莊,又都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,天上的太陽和月亮在歲月中頻頻點頭。
風吹著的田野上,永遠的發生著兩件事:有人死了,有人出生。
我有時想,老村與另一個村之間的路,是一村人的宿命之路。路上的每一個人,走一步就少了一步,像不得不的以減法在活著。最終,落棲于鳳凰嶺的這一處村莊。
除非,生而無歸者。共共的命運,共共的宿命,注定了每一個人,只是一步一步縮小著,到達這個幽暗福祉的距離。
也幸甚哉!落棲為凰兮,草長鶯飛的地方!
觀士音斷碑
走在楊樹林蔭小路,如果沒有原來的印象,再尋找老村的那條大街已經不可能了。
但,大街原有的一個最明顯的標記,沒有被毀掉或拖走。那就是幾塊青石斷碑。邊楞損
壞了,正面的碑記依在,能清晰辯識。
都是大清朝代立的重修觀士音大廟記碑。碑上刻有重修紀文,羅列著當初募捐人的姓名
和善捐數額。
聽老人講,老村的第一戶仇姓,大明朝萬歷年間從章丘逃荒至此而立門戶。還有立村更久遠的說法,已無從考稽了。第一次修觀士音大廟,應該追溯到大明隆慶世年。
如今,這幾塊石碑被遺棄樹林里,橫亙于林坎的一旁。作為老村之確鑿存在,毋須活著
的人再向后人述說。每一次回村,我都會走到這些斷碑前。碑上的文字不知讀了多少遍,明白了又不太明白,仿佛隱藏著更多的未知。
它們以無聲的文字永久地記呈現著當初的風情塵俗,其外則是空間的留白,一切都沉默著。舊影往事皆已非,老村的曾經年代,又會發生過多少萬千是非,只有憑想象了!
村莊的歷史,都在幾塊斷碑淤延著。
康熙,道光,光緒年間,曾三次重修過觀士音大廟。
關于一次洪災的敘述,幾乎是一致的:
這條傍村而過的河流。曾經,秉承著上邪的暴怒,將點綴于岸旁的百畝荷池吞噬了。曾是碧荷連天的福地,多么美的境象呀!
在募捐者的名目中,看到了我的先輩們,僅有寥寥幾位的名字,并排著落于碑的左下角。并不起眼,像現在的我依然,屬于可以被忽略的一群,之一。
汪 塘
老村的汪塘都臨河。
我的印象里,所有的汪塘,堤上都栽滿了柳樹,水邊長著葦子和蒲草,塘里擠滿了田田的荷葉,荷尖上拈滿蜻蜓,綻開著一朵朵荷花。那些白色的荷花,剛剛被一場風雨吹過,它的花瓣紛披,呈現一種最庸散的情態。
天空的云朵,映滿了汪塘。一群蜻蜓,飛來飛去。一只紅色的,欹斜于它的白貝了。
突然,我欣羨的要命。似乎,它占據了應屬于我的一隅。
汪塘里的鵝和鴨,并沒視我生人,游過來,浮過去,嘎嘎叫一陣,太想給我遞些話。
又飛來兩只白鷺,落在水中央的蘆荻上。這樣的天外仙客,令我眼睛一亮。大概排除了懼我之后,它們開始盤旋,不斷停憩于任意地方。
鵝和鴨,游進了陰翳的荷田。我的身旁,多了些蝴蝶。有幾只彩蛛,搭在葦蕩的網上。
汪塘邊的小徑,應該叫它草徑。它是腳踩在草棵上裁剪出來的,隨著汪塘的岸,彎曲而彎。任一個方向,都看得到。有時,漫進水里。有時,映在汪塘周遭的樹林。有時,還浮升在空中。已經,圍著塘走了數圈了。我的一生,能走多遠,此刻,像有了答案!
有一群鵝,不知什么時候,迭迭到身后。“哦,哦哦,哦......”叫著,像想對我說一說什么。忙站起來,才發現:我坐的地方是小道,擋了下塘的路,我識趣的躲開了。仿佛,它們并不在意我什么,尾隨著,屁顛屁顛下水了。我家養的幾只,臨下汪塘,回了回首,像彼此的會意:它們才屬這爿汪塘的主人!
雨下的忒易,“嘩,嘩,嘩......”,汪塘就虛虛渺渺了;天也晴的太易,雨一停,汪塘就靜了,映著天上云,映著岸邊人。
楊樹林里的蟬叫,格外響亮。影影綽綽的林隙里,透出村子:一條小路,隱于樹林里,像夢。從夢里,傳來了:雞鳴,犬叫,蓋屋上梁的鞭炮聲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