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禹潭生于1957年，打小在祖上傳下的風(fēng)水故事里長大。他爺爺總說：“咱們何家祖上何溥公，當(dāng)年在南唐年間踏遍大江南北，把龍脈走向?qū)戇M(jìn)書里，那是拿命換的學(xué)問。”這些話像顆種子，埋在他心里，直到二十七歲那年，他背著師父易陽道長給的羅盤，從昆侖山腳下出發(fā)，才算真正把種子埋進(jìn)了泥土里。

他是楊公挨星風(fēng)水的傳人，更是何氏風(fēng)水第四十一代孫。但這身份于他而言，不是金字招牌，倒像個擔(dān)子——“祖宗傳下的本事，得有人接著往下走。”師父臨別時拍著他肩膀說：“風(fēng)水不是書里念的字，是腳底下的路。”他記了一輩子。

1984年春寒未褪，二十七歲的何禹潭站在昆侖山北麓，望著眼前蒼莽群峰，對著山風(fēng)磕了三個響頭。他要走的，是三條龍脈：北干龍、中干龍、南干龍，以南海、長江、黃河、鴨綠江為界，丈量華夏大地的“龍骨”。

頭一站是北干龍。他跟著山脈的影子走，先過陰山。山風(fēng)卷著沙粒打在臉上，像撒了把碎玻璃，夜里找個山民的土屋借宿，老鄉(xiāng)端來熱乎的莜面窩窩，絮叨著：“這山有靈，夜里別往深處走。”他點頭，卻還是裹著羊皮襖蹲在巖后——后來遇上一群狼，眼睛在暗處泛著綠，他屏住呼吸，等天光透亮才敢挪步。

過賀蘭山時更難。山巖陡峭，他抓著野藤往上爬，褲腳被荊棘劃得稀爛，羅盤在懷里撞得叮當(dāng)響。到了山頂，云霧散開的剎那，他盯著山勢走向，突然蹲下來——巖層裂痕里滲出的水，正順著山槽蜿蜒，像條隱在石頭里的龍。“師父說的‘龍脈隨水走’，原來在這兒。”他掏出本子，用凍得發(fā)僵的手畫下走向。

這一路，他從昆侖走到北京，又向東探支龍：恒山的風(fēng)像刀割，太行的石縫里長著野菊，燕山的隘口能聽見北風(fēng)呼嘯。他不看廟宇碑刻，專挑人跡罕至的山溝，摸巖石的紋路，辨溪流的彎度。五年后，他的筆記本里夾滿了各地的草木葉子，畫滿了山形水勢圖，北干龍的脈絡(luò)，在他心里成了活的。

1990年元宵節(jié)，家里的燈籠還掛著，妻子煮了湯圓，他卻背起行囊。“中干龍要過蜀地，”他對妻子說，“等我回來。”

蜀地的霧比想象中稠。他在山頂站著，四周白茫茫一片，連山形都看不見，只能等霧散。有回在山坳里等了三天，帶的干糧吃完了，下山討了碗熱粥，喝下去渾身暖和，又立刻往山上跑——霧剛散，山形露出來，他舉著羅盤跑，鞋跟沾了泥，褲腿濕了半截，卻笑得像個孩子：“找到了！這山的‘氣’是從東南來的！”

他沿著淮水走，遇到過發(fā)洪水的年份，也遇見過莊稼豐收的年景。他蹲在田埂上，跟老農(nóng)嘮：“這河去年繞著山轉(zhuǎn)了個彎，莊稼是不是長得好？”老農(nóng)點頭：“可不是！水到哪兒，哪兒的地就肥。”他把這話記在本子上——原來天地的“脾氣”，藏在田埂的裂縫里，在老農(nóng)的皺紋里。

五年后，他走出蜀地時，腳底磨穿了15雙鞋，背包帶斷了又接。中干龍的支脈：南山的云、華山的險、泰山的松、嵩山的石，都在他的本子里活了過來。

1996年開春，三十九歲的何禹潭第三次背起行囊。這次是南干龍，從云南到湖南，濕熱的風(fēng)裹著瘴氣，熏得人頭暈。他隨身揣著艾草，走一段就點燃，青煙繚繞里，他盯著巖層——武陵山的溶洞多，他舉著松明火把往里鉆，水珠從鐘乳石上滴落，“啪嗒”砸在地上，他說：“這是龍在吐氣呢。”

衡山的霧比蜀地輕些，但山路更繞。他遇到個砍柴的老頭，遞上一根煙，蹲在路邊聊：“這山哪年發(fā)過山洪？那邊的泉眼是不是總在冒水？”老頭抽著煙笑：“你這人怪，別人看山看景，你看山看水。”他點頭：“水的走向，就是山的血脈啊。”

這趟南干龍考察，斷斷續(xù)續(xù)走了十年。不是他走得慢，是總覺得“看得不夠細(xì)”。有次在大瑤山，他為了印證一處“龍盡氣鐘”的穴位，走了三天回頭路，腳底磨出了血泡，后來他對徒弟講尋龍點穴訣說：地理師尋龍把脈馬虎不得：“往往稍不留神差半分，這穴就點偏了。”

數(shù)十年過去，他的腳底結(jié)了厚厚的繭，臉上刻滿了風(fēng)霜，可說起龍脈來，比說自家院子還清楚：“北干龍像條蒼龍，從昆侖直貫京畿；中干龍如游蛇，繞著中原大地盤桓；南干龍最靈秀，像條玉帶，纏著江南水鄉(xiāng)……”

這些年，找他看風(fēng)水的人多了。全國許多城市標(biāo)志性建筑風(fēng)水他都參與其中，如蘇州國金，杭州智慧之門等等等等，也有尋常百姓想選宅基地，有商人想建辦公樓，還有海外的大商巨賈及國家領(lǐng)導(dǎo)人，比如柬埔寨洪森首相。洪森首相曾派飛機接他前往柬埔寨，目的有二：一是為首相府堪輿風(fēng)水，二是為母親挑選陵園。何禹潭不負(fù)所托，在柬埔寨境內(nèi)精心尋得三處象征著‘富貴綿綿不絕’的上佳穴場。他不僅指明穴位，更逐一詳盡講解其風(fēng)水格局的富貴所在，供對方抉擇。如今洪家子承父業(yè)，繼續(xù)擔(dān)任首相之位，不知諸君是否認(rèn)為，這與何大師當(dāng)年的風(fēng)水布局有所關(guān)聯(lián)呢？

有人問他：“您這么大的本事，收錢不少吧？”他擺擺手：“風(fēng)水不是改運的法子，是讓人順著天地的性子過日子。順了，自然就順了。”

如今他年近古稀，腿腳不如從前靈便，大部分活兒交給徒弟們了。徒弟們學(xué)得快，羅盤拿得穩(wěn)，可他總說：“我教你們看羅盤，更要教你們看山水。羅盤上的字是死的，山水是活的，得用心跟它們打交道。”

偶爾，遇上特別投緣的人——或是真心想給先人尋塊安寧地，或是想為子孫謀個好根基——他還是會親自出馬。穿上那雙走慣了山路的布鞋，帶上用了幾十年的羅盤，再去看看那些熟悉的山山水水。有人說他“架子大”，他聽了只笑：“不是架子大，是這事兒得對得起人家的信任，對得起天地間的規(guī)矩。”

從昆侖到南海，二十年的腳印串起了三條龍脈的故事。他常說：“我這一輩子沒干別的，就是跟著龍的影子走了走，把看到的、摸到的記下來，再傳給該傳的人。”

這或許就是老祖宗教的“傳承”——不圖名，不圖利，就圖把手里的本事，好好接過來，再好好傳下去。

作者：楊連柱